第二卷 难定心-《一世枕上霜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“说来惭愧,我空有一副好弓箭,论起修为术法,还不如小友你呢。”瑶歌又说。

    “此言怎讲?”我不懂。

    瑶歌解释:“若我没看错,小友刚才击杀梼杌所用的是般若元火吧?”

    “啊?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瑶歌看着沧弈,又说:“这天下我只知两个人会用般若元火,一是雷音殿殿主,二就是我家世子殿下,小友你是第三个。”

    那你可真是见识鄙陋了,我心想,你旁边就站着第四个呢。

    “般若元火虽然不常见,但修炼此术的人倒也不少,不见得天下只有两人善用。”沧弈又看我,毫不遮掩对我的嘲笑,“至于她的修为,你可真是高估了,你所见到的那盏元火是我分给她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次知道元火是怎么用的了?”他问道。

    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,我嬉皮笑脸地点头:“怪不得你说,元火千般万化,随心所欲,我今日只稍稍一动念,它自己便动了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瑶歌低头不语。

    “这附近的城在哪儿啊?”我看着一望无际的石头墙问。

    瑶歌指着前方石头墙的缺口:“你见到的就是城门,此处名曰‘鹿城’,是魔界与其他两界相连的要塞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我挠挠脑袋,心想:这城墙还真是简陋,里面指不定多荒凉呢。

    然而,鹿城人声鼎沸,实在是十分打脸。

    “鹿城以贸易为最,因为地理位置极佳,鬼市上常常能看到三界的各种人来做买卖。”瑶歌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,“今天你来得正好,十五月圆,是鬼市最热闹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我看沿街小贩来回奔走叫卖,隔三五步便有花灯高照,偶有宝马香车自我身边路过,轿中美人以圆扇半遮脸孔,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魂的大眼睛,又有鲜花簇拥,又有闲人嬉戏,呵,这里的景色果真比天界还好看!

    “小友觉得魔界如何?”瑶歌问我。

    “极好极好,比天……”我倒吸一口冷气,“比天天跟着沧弈修行有趣得多。”

    瑶歌“扑哧”一声笑出来:“这还不是最有趣的,你可以往鬼市中逛一逛,或许有什么你想买的东西呢?”

    “我想买的?”我伸长脖子往边上的摊位看了看,小声道,“沧弈,我能去吗?”

    “想去就去,本座贵为魔界世子,还怕付不起你的花销?”沧弈十分不屑。

    说你胖你还喘上了。我冲他哼了一声,随即欢欢喜喜地拉着瑶歌的手,这个摊位逛逛,那个摊位瞧瞧,半天也没看到个中意玩意儿,反倒是跟着瑶歌听了不少趣事。

    “瑶歌,你刚刚说三界都有人来,那凡人既无修为,也无珍宝,他们拿什么做生意啊?”我问。

    瑶歌看着我们不远处一个瘦骨如柴的男子,道:“用他的阳气,或是用寿命,不过这东西折损极大,像他那样的,便是困在此处回天乏术了。”

    “用寿命去换珍宝?”我咋舌,难怪总听天上的仙娥说凡人贪婪,现在看来的确是如此。

    突然感觉有人拍我肩膀,回过头,一张鬼脸正杵在我面前,我吓得只差原地跳起来。沧弈把面具拿下来,哈哈大笑:“就你这样老鼠一样的胆子,以后能做什么大事!”

    “一边去,一边去,”我把他推出老远,“吓都吓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看上什么好东西没?”沧弈偏跟着我和瑶歌,寸步不离。

    我摇头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兽骨仙丹,给了我也没用,凡人的寿命,贡给我做祭品我都不稀罕,我就看这些首饰发簪有意思,只不过大多庸俗丑陋,没入眼的。”我眼睛盯着几处小摊,如实说道。

    我在一个买首饰的小摊前站定,随手拿起一支金钗插在发间,转身问瑶歌:“瑶歌,你看这个如何?”

    “素绾妹妹本就生得美艳,这支金钗一戴上,反而显得世俗气。”瑶歌略一思索,微微摇头,“我觉得不妥。”

    沧弈咳了一声:“要不怎么说,粗鄙小妖,见识浅陋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哪儿都有你!”我气结。

    “与其戴这样的金银俗物,还不如直接在头上戴一朵野花来得漂亮。”沧弈说着,从路边摘了朵通体赤红的小花别在我发间。

    我伸手要摘:“不戴,不戴,丑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丑还让我戴?”沧弈拦住我摘花的手,“一报还一报,我让你戴你就戴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花过不了多久就蔫了,和我的能比吗?”我仍不放弃挣扎。

    沧弈似乎是想到什么,随手掐了一个诀,然后笑眯眯道:“除非我死,否则此花绝对不会枯萎。”

    瑶歌掩嘴窃笑,末了安慰我道:“这虞美人戴在素绾头上,配上她冰肌玉骨,的确衬出几分妖姬美人的味道来。”

    “这花叫虞美人?”我把那朵花摘下来放在手上把玩,那花周身赤红,唯有花心一点是黑色的,生得十分奇怪。

    瑶歌微微一笑:“虞美人这花,天上地下,唯我魔界独有。”

    “它这名字可真奇怪。”我把玩着那朵小花,“只是,为何一朵花要取名‘美人’呢?”

    “这是霸王之妃虞姬的骨血所化。”

    我叹气:“相爱不易,真是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“霸王杀孽过重,无法转世为人,其魂魄肉身皆化为魔界尘埃,虞姬便幻化成这千万朵红花,永生永世,长相厮守。”瑶歌长长地叹息,而后看着我,“素绾,这花与你很相配,你戴起来,再好看不过了。”

    生死离别,悲歌四起,世人只见一抔鲜血洒在帐中,那一夜到底如何,谁又能知道呢?我看着手中的虞美人,却想不透为何瑶歌说这花与我相配。

    “既然瑶歌说好看,那戴几日也无妨。”说罢,我乖乖把那花戴回发间。

    沧弈刚要说什么,忽地脚步不稳,险些栽倒在地。

    我慌忙扶住他:“沧弈,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沧弈拂去我的手,须臾,吐出一口血来。

    “世子!”瑶歌先我一步为他搭脉,旋即眉头皱起,“许是刚刚和梼杌一战,伤及肺腑,我看时候也不早了,咱们还是先找一个地方歇息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我扶着沧弈不住点头:“好,麻烦瑶歌你带路。”

    瑶歌就近找了一处客栈歇脚,我随她把沧弈安置在房中,听她道:“我来为殿下疗伤,素绾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需要出去吗?”我疯狂给沧弈递眼色。

    沧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,他点点头,虚弱道:“你放心,有事我自会唤你。”

    我“哦”了一声,三两步退出房间,又怕沧弈出事所以不敢远走,只默默躲在房门前偷听。

    这几日一直在行路,又击杀梼杌,把我拖得疲惫无比,我靠着门坐在地上,里面隐隐约约有沧弈和瑶歌的说话声,只是听不真切,不多时,我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

    再醒来已经是深夜,我刚扶着酸痛的膝盖站起身,瑶歌便推开房门出来了。她见我还在门口,既不诧异也不惊奇,而是单刀直入地问:“素绾,听说你曾得了一位恩公的鳞,方才化身人形的?”

    我心想沧弈怎么这事也和她说了,又不敢否认,只能点头称是:“的确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能给我看看那鳞片吗?”瑶歌又问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我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,随即炼化出内丹给她瞧。

    看到我内丹中的鳞片,瑶歌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,她伸手刚要碰到内丹,便被无形一股力道击出几步远。

    “瑶歌你没事吧?”我匆忙收了内丹扶她起来。

    “无妨,无妨。”瑶歌摇头,好像想起什么似的,“我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去给你煎药权作消遣,那梼杌之眼呢,交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我摸出一只眼交给她:“那我去照顾沧弈,煎药的事就麻烦你了。”

    我见沧弈仍在昏睡,索性拽了一张椅子在他榻边坐下,叹息道:“你说说,我这次是欠你多大的人情。你也是,明明打不过梼杌还硬要逞能,若是你真死了,我可怎么办?

    “我真的很害怕,今天梼杌要杀你的时候,我吓得腿都软了。

    “恩公的情义我还没来得及还,你又三番五次救我于危难,我素绾一条贱命,莫非还要给你们两个差遣?”

    “那就只报我一个人的恩。”沧弈闭着眼睛道。

    嗯?什么时候醒的?

    “你你你……你醒了!”我从椅子上跳起来,“你都听到了?”

    “什么醒不醒的,”沧弈睁开眼睛看我,解释道,“准确来说,是一直都没睡。”

    我不语。

    “素绾,既然你这么为难,不如放弃桦音,只报我的恩吧。”他忽地坐起身抓住我的衣袖。我脚下一个不稳,扑倒在他怀里。

    他身上的气味又冷又清冽,似是离香池水包裹着我的感觉,又比水更让我感觉舒服。

    沧弈撑着头看我,调戏道:“这是投怀送抱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没有!”我一边逃也似的跑开,一边念念有词,“仙君请自重,我这辈子注定要伺候恩公,不能报答你的恩情了。”

    瑶歌正好端着药进来,见我满脸羞红,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我转移话题,指着瑶歌手里的药碗道,“这就是梼杌之眼熬的药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瑶歌把药碗交给我,“趁热喝了吧。”

    沧弈突然叫住我:“且慢!”

    “猎杀梼杌我出力最多,就算是药,也应该是我第一个喝吧。”他看着瑶歌,似乎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。

    说罢,他走到我面前抢过药碗,作势要喝,却被瑶歌一下拦住:“不可。”

    这两人打什么哑谜?我夹在中间尴尬得很,只能打圆场道:“他要喝就让他喝吧,我还有一只梼杌之眼,不差这一碗药。”

    沧弈把药倒在地上,乌黑的药汁变成一地爬虫蜈蚣,我这才了然:这哪里是药,分明就是害人性命的毒物!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沧弈看着瑶歌,质问道。

    我看瑶歌表情错愕,实在不像是故意要加害我,便咽了口唾沫,开脱道:“可能,可能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瑶歌姑娘就算看出我们是天界中人,也不该出此毒手。”说罢,沧弈拽着我要走。

    瑶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,她蹙着眉叹了口气: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护法认错人在先,这错算不得我们头上。”沧弈说,“况且天魔两界止战不易,本座多谢护法的恩情,只有他日再报。”

    瑶歌转过头不再看我们,伸手指着门:“你们走!”

    “告辞!”沧弈一字一顿道。

    我被沧弈扯着衣服带走,临走时我匆忙地回头看瑶歌,只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,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恶人。

    “或许瑶歌另有苦衷呢?”出了客栈的门,我拉住沧弈。

    沧弈嗤笑:“你是不是真傻,她要杀你,你怎么还为了她说话?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觉得瑶歌不是那样的人!”我言之凿凿,“她虽然是魔界护法,但是我看得出,她不是什么坏人。你是不是太武断了?”

    “我就该让你被她毒死!”沧弈总是这样吝于解释,随即丢下我一个人往前走。

    我看他真的要走,一丝回头的意思都没有,就快跑两步跟上他,拽住他的手讨好道:“好啦好啦,我知道错了,你说她是坏人就是坏人吧。”

    沧弈板着脸瞥我一眼:“粗鄙小仙,见识浅薄。”

    “这次回到天界,离我渡劫的日子就不远了。”我与沧弈驾云行至天虞山上,听他如是说道。

    我眼前一亮:“也就是说,我马上就能见到恩公了?”

    “这要看缘分。”不知为何,我总觉得沧弈有些不悦,“况且渡劫须得转世轮回,你确定自己轮回后还记得他?”

    怎么忘了这一茬!我一拍脑袋:下凡须得在洗魂台重新炼化,到时我们都成了凡人,怎么可能还记得恩公。

    “就没有别的办法吗?”我可怜兮兮地求沧弈,“我不求在凡间使用仙术,只想不忘了你就好。”

    沧弈闻言,忽而愣了一瞬,我看事情尚有缓和的余地,旋即又补充道:“还有恩公!”
    第(2/3)页